出了宫门，马车缓缓驶向荣宁街。
穷冬十二月，北风徘徊，繁雪霏霏。道路上都是一层厚厚的雪，鲜少有行人走动，厚雪上只有荣国府马车辙和马蹄印。
就在荣宁街街口，赶车的车夫惊呼了一声，马车摇晃了一下，荣国府一行人都停了下来。
贾代善睁开眼，没有掀开帷盖，直接在车厢里问：“发生了何事？”
贾史氏正在倒热茶，想暖暖身子，就被这动静弄洒了茶水。
缩在角落的小厮见状，连忙起身擦干净。
“老爷，前面有名女子倒在马车前，似乎昏迷过去了。”车夫保证自己驭马技术极好，根本没碰那女子一根毫毛，那女子就这样倒在荣国府的马车前，这会不会是仙人跳啊？
贾史氏怜悯道：“现在风雪这样大，不好把人丢在这里不管。把那女子挪到后面丫鬟的马车上，等回府，再叫大夫来诊治。救人一命也算功德一件了。”
贾代善不置可否。
此时，一阵强风把厚厚的帷盖吹开了一条缝隙，贾代善正巧看见那名女子的容颜。
那女子外披一领破旧的斗篷，依稀可见里面是缁衣的样式。让贾代善瞳孔紧缩的是，被嬷嬷扶起来时露出女子不施脂粉的脸蛋——是那样的熟悉，就好似心心念念好久的白月光，突然有朝一日出现在你眼前，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随之就是狂喜。
然后，风停了，帷盖自然垂下。
贾史氏没有看见贾代善的奇怪反应，她吩咐小厮再添点银霜炭，刚才的冷风都把车厢里的热气全吹走了。
此时的东松院，周嬷嬷带着一帮粗使婆子浩浩荡荡，仔仔细细搜查了姨娘通房的院子。其他姨娘通房至多能找到几幅避火图，被周嬷嬷当众啐了声“荡/妇！”然后直接把东西收走了。气得秋霜的脸都涨得紫红紫红的。
不过，在秋姨娘的架子床的柱子里掏出一个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身上扎着七八根针，针针都是五脏六腑的位置，而贴在布娃娃的胸口上的纸条，上面分别写着老祖宗、荣国公，以及自家姑娘的生辰八字。
周嬷嬷见到有自家姑娘的八字，难怪自家姑娘的身体一直都好不了，都是被人诅咒的！她直接扇了死在床上的秋姨娘几巴掌，扇得秋姨娘更加面目狰狞。
周嬷嬷更想把秋姨娘大卸八块，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贾赦看到周嬷嬷用托盘呈上来的东西，皱紧眉头。这是巫蛊之术，律法明文禁止出现这等邪术，不然会祸及九族。
这时哪还记得往日与秋姨娘你侬我侬的情谊，贾赦对底下人吩咐道：“把秋姨娘送到化人厂去，然后把骨灰撒到乱葬岗去，至于那个也一并扔了！”那个指的是秋姨娘产下的死胎。
想了想，还是觉得处罚太轻了，就问：“秋姨娘的家人……”贾赦顿住，秋姨娘的家人都被他放了奴籍，算是平民百姓，不可随意杖杀。
“林之孝家的，就找个由头把送给他们的房子收回来吧，然后把他们都赶出京城！”
林之孝家的暗暗心惊肉跳。
今天这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
首先是秋姨娘早产下个死胎，自己也一并去了。然后是大奶奶发现秋姨娘藏着大哥儿死时的衣料，怀疑是秋姨娘下手推大哥儿下水的。最后，是周嬷嬷去搜查秋姨娘的院子搜出这等害人的物件。
不过秋姨娘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那个为秋姨娘喊冤的半烟也活生生冻死了，与秋姨娘的尸体一起抬了出去。
至于被卞钟念到名字的那些下人，听到自己这些家生子连同老子娘都要被赶出荣国府，顿时哭爹喊娘，哭声震天。
连二房的王氏也听到这边的喧嚷，想过去东松院凑凑热闹，但又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吩咐周瑞家的时时关注这边情况。
贾赦也是恨极了这些平时不作为的奴才。
有时，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就是一种罪过！
他直接让人把闹事的奴才都捆起来，扔到阴冷潮湿的柴房去。
在这个冰冷刺骨的冬天，没有炭火地度过一夜，极容易染上风寒。到时就算那些下人不想出去，也会因病被主子们挪出去。
挪出去，到时能不能回府当差还说不定呢。
这边的喧闹，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