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笨,”饶燃挪开视线,淡道,“一定是她教得不够耐心。”
。
待几人摆放好钢琴又?调了音离开房间,天已完全?黑了。
一片朦胧夜色中,饶燃缓缓坐上琴凳,抬手摆上琴键,却在还差一点的时候忽然顿住了,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半晌她收回手:“我?……我?也不会弹琴。”说完,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撑着琴凳往后仰起头,神色在黑夜中有些模糊。
许时安低头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看起来?很难过,明明是强大又?耀眼的人,不知为何这一刻竟显得脆弱。
“安安,你能教我?吗?”她恳求道。
“哎?”许时安脸红起来?,“我?,我?可以吗?”她一直觉得饶燃的姐姐简直是无所不能的完美女人,像尘埃一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教这样的人呢?
在对方表示肯定后,她胆子慢慢大起来?,跨进琴凳挤到饶燃姐姐身边,指给她看:“喏,do,在这里。”
“……嗯。”饶燃撑着下巴,没看琴,单是一个劲儿盯着许时安瞧,好像她脸上长出了花儿似的。
月色温柔,许时安却莫名觉得有些发烫。她磕磕绊绊弹完一首小星星,饶燃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安安,你有什?么愿望?”
许时安按错了一个音,愣住了:“我?没想过这种事……”她侧头思?索片刻,“想和?饶燃一直做朋友,这个算吗?”
饶燃道:“除了这个之外,别?的。”——她俩是注定做不成“朋友”的。
许时安看起来?有点失望。饶燃挪开视线:“我?是指,你自己的愿望——和?其?他人没关系的,你的理想。”
许时安想了很久,纠结道:“我?不清楚……那,你的理想呢?”
饶燃不假思?索:“我?要权力。”
“真?,真?是厉害的愿望啊。”许时安崇拜地?看向她,“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人物吧。”
“嗯。”饶燃丝毫没有自谦。换别?人这么说,或许会被嘲笑不自量力,但经她说出来?,反而给人一种“啊她确实可以”的感觉。
饶燃淡淡道,“其?实,金钱或者权力,如果?你也想要的话,我?……”
“不要,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许时安捧着脸,思?考了一会儿,“我?想到了!我?的愿望是变成一只蜗牛。变成蜗牛很好啊,每天晒晒太阳吃吃树叶,也不用和?别?人打交道。”
“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许时安垂下眼睛。尽管不记得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但脑中一下子跳出了人们像看怪物一样的厌恶眼神,她心里莫名着慌,轻声辩驳:“是、是他们不喜欢我?。”
“怎么会?饶燃她……很喜欢你。”饶燃牙关一紧,说出第一句后轻松了很多,抬眸道,“我?也喜欢。你不用管别?人。”
“谢、谢谢,”许时安害羞地?别?过脸,“我?也喜欢你们。”
饶燃莫名觉得那个“们”有点刺耳,下意识道:“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啊?”
饶燃:“……没什?么。”那股嫉妒的酸味儿又?泛上来?了,烧得她心里发慌,明明知道许时安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窝火。
她掩饰性的匆匆起身。
“今天没有故事吗?”
“……”她板着脸,“让那个饶燃回来?给你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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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看来?,病人对心理治疗还是比较抗拒,但如果?是跟熟悉的人聊天,应该会好一些。所以您、您和?她沟通得如何了?”临时被叫来?顶缸的年轻女医生很紧张,翻过一页诊疗纸,不停地?转动原子笔,“上、上次主任建议您可以和?病人聊聊愿望、爱好什?么的,那个……请问您有聊吗?”
饶燃:“……”许时安的愿望是变成蜗牛。虽然她觉得这完全?是儿戏,但还是如实告诉了医生。
“嗯,嗯。”小医生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直到听到饶燃说出对方想变蜗牛的原因,才微微抬了下头,眉头轻蹙起来?,小声问,“患者她……她从前?就对陌生人有恐惧心理吗?”
饶燃一愣,回想起和?许时安第一次相遇时候对方天真?信任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
“那请问,您知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医生说一半蓦地?顿住了。她余光扫到了饶燃冰冷到吓人的眼神,一瞬间连腿都有些发软。
心跳加快。其?实,她从这位年轻的掌权人刚进门?开始就有点说不出的畏惧,却也没像现在这样害怕到想要立刻逃跑的感觉。饶燃的脸色恐怖极了,相比起来?,原本冷冰冰的她简直像活菩萨。心理医生欲哭无泪——自己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就突然惹到这位爷了?
“不知道。”饶燃漠然道。
医生知道她没有说谎,却不敢再追问下去。黑裙膝盖处的白皙手指攥得很紧,从对方身上传来?极为强烈的怒意。她忙低下了头,假装记录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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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燃快步离开诊疗室,在走廊拐角站住脚,反手拨了个电话给张铭功。
电话响几声被挂断。过了片刻,饶燃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却是张铭功压得低低的声音:“我?在公用电话亭。”
饶燃很敏锐,皱了皱眉:“你被盯上了?”
“不,还没有。但我?怕隔墙有耳,所以还是想出来?给你打电话,”张铭功很快切入正题,“饶小姐,你之前?说得对,那件事情,确实有猫腻。”
“查到了?”
“嗯,我?照你说的去找了,”张铭功顿了顿,竟有些咬牙切齿,“果?然,还有其?他人也盯着那案卷,我?去得晚了,证物材料已经丢了几页。”说到这,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没关系,”饶燃冷静道,“剩下的都拿到了?”
“找机会影印了,一会儿发你。”
饶燃颔首:“多谢。”
“谢什?么,是我?该谢你,”张铭功笑笑,听起来?有点苦涩,“说来?可笑,我?和?这群同事共事了十多年,竟然还猜不出到底是谁——”
“不要想太多,”饶燃打断道,“或许他们也是受人胁迫。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饶燃放下手机回身,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医生似被吓了一跳,颤巍巍举起手里的病历本:“您,您忘了这个。”
“哦。”饶燃接过。
“还,还有,”医生踯躅了一会儿,出于医者的责任心,还是鼓起勇气道,“其?实如果?是患社交障碍的患者,我?们一般不太建议把她和?社群完全?隔离开来?,这会加重她对外人的排斥心理。”
饶燃静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医生心中暗骂自己多嘴,刚打算找个理由开溜,却听那个强势固执的女人轻声道:“那……我?该怎么做?”
她松了口气,道:“唔,可以鼓励她先从间接接触开始,比如真?人出演的电视节目,再慢慢试着走出去,戴帽子口罩可以缓解焦虑。哦还有,摄影也是个不错的爱好。”
“摄影?”
“嗯,”医生比划了一下,“摄影师是透过镜头来?观察社会的嘛,也算一种‘间接接触’,我?觉得她应该也不会非常排斥才对。”
“嗯。”饶燃一点头,“多谢你。”她视线往下扫到她的胸牌,“林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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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时安对发生的这一切毫无知觉。
她只知道自己的主治医师从讨人厌的老头换成了一个年轻女人,尽管还是一样会问些讨人厌的问题,但感官总归能稍微好些,有时候她感觉医生比自己好像还紧张,反而就没那么排斥治疗了。
从医生口中,她慢慢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某天下午,送走医生,她坐在原地?发呆。房门?推开,一直在屋外等候的漂亮女子走了进来?。许时安抬头,只见?对方今天穿了白绸衬衣和?直筒裤,走路的姿势利落又?潇洒。
许时安望着她,有点委屈,又?有点茫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饶燃?”许时安不大高兴地?说,“你趁我?脑子坏了装成别?人骗我?,还,还占我?的便宜,骗我?喊你‘姐姐’!”
饶燃脚步顿了一顿,随即走到她身边坐下,面不改色道:“是你自己没认出我?。”
许时安气势弱了点:“我?,我?受伤,所以不记得了嘛。”
饶燃十指交叉,道:“但还是伤害了我?的感情。”她一本正经地?这么说,倒像真?受了大委屈似的。
许时安下意识避过她默默控诉的视线,不知不觉又?矮了一头:“好嘛……那就算,算我?们扯平了。”
“不行,”饶燃眯了眯眼,“既然你嫌我?占便宜,我?也可以让你占回来?。”
还没等许时安反应过来?,她忽然撑着手臂往前?靠了一点,凑到许时安耳边,哑声开口:“嗯……姐姐?”
许时安一愣,陡然感觉到一股酥麻沿着尾椎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像过了电。
“你——”
饶燃退开一点距离,无辜地?说:“这样才算扯平。不过,你已经白叫了这么多天姐姐,我?自然也得叫回来?,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大肥更,叉会儿腰~
饶燃:我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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