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喊“卡”的时候，林亭还有点恍惚，他耳朵里进了水，声音传过来变得很遥远。导演连忙叫几个工作人员去扶他，他摆了摆手，自己踩着下面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走。
好容易平安着陆，他冷的直发抖，导演瞧着他惨白的脸色，也有点心疼。看了一眼裹着羽绒服坐在一旁的赵宁羽，压低声音说：“辛苦了辛苦了，快休息一下。”
林亭一开口差点没咬到舌头，只得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小助理抱着浴巾跑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水。林亭浑身发僵，坐下来茶杯都端不稳。
小助理眼泪汪汪地蹲在他旁边：“哥，他们故意欺负人的，咱们不拍了。”
林亭喝完一整杯参茶才有开口的力气：“没事，不能耽误剧组进度，再说我都拍了这么多条了，现在不拍，之前不白受罪了么。”
小助理心有不忿，眼睛瞄着赵宁羽，嘀嘀咕咕地磨牙：“不就是傍上顾氏财团那个老总，叫什么顾啸川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顾氏老总身边的人多了去了，还没有一个得宠能超过三个月的，就他充正宫派头，等他被人甩了，看他还嚣张什么！”
林亭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许背后说人，说也说小声点。”
他进娱乐圈还不到两年，没背景没后台，大学读的都不是相关专业。进组拍戏永远都是男四男五，这个圈子到处都是抬高踩低的人，他脾气虽然不错，但不擅这些人情往来，第一次拍戏那会儿，连场务都敢给他脸色看。
林亭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名利梦想才干这行的，只管把自己本职工作搞定完事儿。
他自问从不与人交恶，可偏偏有人看他不顺眼。
自从他进组，男一号赵宁羽就三番两次找他的麻烦，昨晚让自己的人假冒工作人员，通知今天有早戏——林亭四点半赶过来，剧组的人一个都没到。取景的地方远，一来一回要两三个小时，林亭怕耽误事，只好坐在车里等。
他把剧本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小助理心疼他，让他休息一会儿，他闲不住，抱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兴致勃勃地下去拍照。差不多十点，赵宁羽才跟剧组的车过来。
今天要拍的是落水戏。赵宁羽被人追赶，不小心掉进河里。林亭要负责把他捞上来。
这么冷的天，赵宁羽当然不会亲自下水，露一个正脸，比划出下落的姿势就可以了。替身演员好几个，剧组可不敢冻到他。
可轮到林亭的时候，赵宁羽就有话说了——都用替身看起来太假，就辛苦一下小林吧。
赵宁羽是业内龙头老大“耀华娱乐”才签的新人，据闻还是耀华幕后老板、顾氏财团的顾总钦点的，公司捧他，第一部戏就让他带资进组，高价请来的业界前辈都得给他抬轿子，林亭这种小咖有什么资格拒绝？
两个小时，他拍了七遍。
赵宁羽一直坐在摄像机前面看，小人得志的表情跟他那张好看的脸特别不搭。林亭坐下还没五分钟，赵宁羽把暖手炉一丢就起来了：“导演，休息的差不多了吧？刚才我的替身演员露了点脸，再来一次吧。”
屏幕里饰演他的那名替身稍稍侧了些许，露出一点点下颌角，就算让赵宁羽的亲妈粉组团来鉴定，估计都看不出问题。
导演看了看林亭还在滴水的头发，有点为难：“天快要黑了，光线不对，拍出来只怕效果不好，要不还是明天再拍吧？”
赵宁羽冷笑一声，重重坐回躺椅上。他的助理在旁边抬高声音：“这种鬼地方赵哥来一次不算？还要他再来？我可提醒你一句，我们签约签的是时长，到时间拍不完是你们的事，我们可不管。”
导演苦笑，林亭站起来说：“没关系，再来一次吧。”
他冻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小助理扯着他的衣角，拼命对他摇头。
林亭拍了他脑袋一下：“行了，哥没这么娇气，你再去帮我买杯奶茶，多放珍珠少放糖，买错了不给压岁钱。”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要往水里走。这时候小助理拿着他电话跑过来了。说是他经纪人谢峰打来的，十万火急，不接不行。
林亭忽然化身一个么的感情的杀手：“救火找消防队，别来烦我。”
小助理急的直跺脚：“哥！你不接他会开了我，明天就没人给你买奶茶了！”
林亭秒怂，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感觉那边兴奋地直吐舌头：“顾总回来了，你赶快回家。”
林亭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回，我工作还没做完。”
谢峰恨不得飞到片场，把他叼走：“你要竞选劳模啊？哪头轻哪头重你不知道？惹毛了他别说你的工作，咱们公司都要玩完。你直接回去，我跟导演请假。”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一分钟不到，导演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导演也不想苛待自己组里的演员，可赵宁羽就在旁边，放人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才寒暄了几句，赵宁羽就拖长了声音在旁边喊：“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