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也是压抑久了,竟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不过沈燕笙死了,的确是好事一桩。
那般恶毒的言语,燕笙听着却没什么感觉。
她看着双目赤红,大狂笑失言的男人,觉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孔看起来是这样陌生,她竟已记不清,当年的陆谨之是何模样。
这些年,他们都变了。燕笙怅然叹了口气,魂魄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引走,她莫名附到一块通体冰凉的玉石上,似乎是个络子坠。
仿佛被压缩成了一滴水,视野变得圆润起来。燕笙透过一层碧色往外望,只看见一方玄色绣龙纹的袍角,雪蚕丝料子,应当是个身份尊贵的男子。这男子身上有种幽幽冷香,燕笙闻着有些犯困,竟窝在玉里睡着了。
醒来时,燕笙又看见了木樨院,天色渐暗,闲人已散的干净,偌大的房间只西南角点了一盏灯,光线暗淡。陆谨之坐在床边,头低垂着,手紧紧捏着燕笙的手。
真是可笑。燕笙觉得莫大讽刺。她都死了,房里也没外人,陆谨之还装个鬼深情!
玄衣男子步伐极快地进了内院,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眨眼之间,燕笙身子已经自陆谨之臂弯落在他怀里。
“阿笙。”修长如玉的手抚上她的脸,男子倚在她颈边,发出痛苦而嘶哑的哽咽。
燕笙看不清男子的脸,满心怪异,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他为何要为她哭,还这般伤心?
“陆谨之,你该死。”男子终于抬起头,声音溢满淋漓杀气。
烛光映亮男子的脸,眉眼深秀,挺鼻薄唇,轮廓极致的浓艳。美貌之盛,竟让满屋珠玉黯然失色。
看清那张脸,燕笙忍不住瞪大眼,怎么会....
闻言,陆谨之竟然笑了,哑声开口,“殿下,我是该死,可最该死的人却是你。”
殿下?!燕笙持续震惊中。
男子面色如常,小心扶燕笙躺下,转眸望向陆谨之,听他继续道,“若不是你,我怎会如此冷遇阿笙,以致她郁郁而终。殿下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男子冷笑,猝然起身,几步上前掐住陆谨之的脖子,陆谨之并不反抗,闭上眼,竟是求死之态。
“陆谨之,你想死,我偏要你活着,日夜煎熬。”男子声音幽冷,像毒蛇信子一般寒意涔涔。
一旁的燕笙看的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二十六载。
男子说完松开陆谨之,转身抱起燕笙尸身,一路走出宁王府。
刚出宁王府,燕笙便感觉魂魄一轻,五识尽褪,再看不见其他。这混沌迷雾一般二十六载,化作一捧青烟,戛然散去。
.......
冷,燕笙有意识后第一感觉就是刺骨的寒意,随后,她的眼前映出朦胧白光。
耳边传来落水的扑腾声,燕笙揉揉眼,终于看清了近前的景象,一阵恍惚后,她不禁瞠大了眼。
假山围绕的后院,几株堆雪的枯败柳树,一切都那么熟悉,这不是陆家,分明是沈家后院。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出现在这,燕笙视线投在落水的“姑娘”身上,心乱如麻。
如果不是死后化作魂魄看见摄政王来替她收尸,她恐怕永远也想不到,那个一直受她欺负的远房“表妹”,就是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想到这个,过往如何欺负裴云的画面一股脑涌现。这次裴云落水,还是被她失手推的。忆起当年听说过的摄政王对待仇敌的种种狠辣手段,燕笙咬住唇,吓的双腿有些哆嗦。
为了沈家未来和自己的小命,燕笙拼了。眼见裴云不再挣扎,慢慢往湖里下落,她再不敢耽误,踮脚纵身一跳。
失去意识前,燕笙最后一个念头是,幸好自己熟识水性,希望摄政王大人有大量,念在救命之恩上,放她一马。
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一个粉色身影见两人全须全尾上岸来,握紧双手,眼底闪过一丝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