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被点名,他捋了捋堂内在座的人物关系,这已经由一桩杀人案件演变成家族矛盾,他此刻并不想多说一句,含糊其辞道:“这……”
晏云州被安排在皇帝的另一边,向皇帝问过好后替魏谦解围道:“王妃在棺木中与赵景待了一天一夜,本王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丞相府,皇后如今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放在堂审上说,怕是要浪费在座各位的时间。”
皇帝听闻挑了挑眉:“竟有这事?”
晏云州颔首:“是的,父皇,丞相视赐婚圣旨于不顾,私自安排王妃穿上大红喜服与赵景同棺,父皇大可让人去看看,那赵景如今还穿着那身喜服。”
豫王妃是皇家之人,此般做法,着实大胆,皇帝凹陷的眼睛瞪了眼赵瑞。
吓得赵瑞立马跪下求饶:“皇上恕罪,老臣被仇恨蒙蔽了心,才出此下策,请皇上恕罪。”
皇后也跟着求饶。
鲁樾帝揉了揉突突跳动太阳穴,一面是皇后要他做主,另一面是太后要他明察秋毫,他是没办法才来审案的,其他的事,还真不想管。
“行了,开始吧。”皇帝佛了佛手道。
娄影被带进来跪在堂下。
惊堂木拍下,她缓缓叙述自己的遭遇。
她还没说完,皇后便哼声说:“继续编!”
娄影停顿下来,眼睛看向晏云州,晏云州示意她继续讲下去,一看到他在这儿陪着她,就无比安心,于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在皇后不断质疑中结束了陈述。
皇后还想说什么,鲁樾帝忍不住了:“朕理解皇后的心情,但……皇后既然这么有见地,不如由皇后来审?”
皇后悻悻闭嘴不言。
听完娄影的叙述后,皇帝疑惑道:“丞相之子乃七尺男儿,豫王妃只是一个弱女子,纵使赵景之前受过伤,但要使一个女子成功杀害一个男人,实属困难,豫王妃是如何做到的呢?”
得了太后人头作保的鲁樾帝,做起事来更趋于公正。
“父皇英明。”晏云州真心道。
娄影觉得自己离洗脱冤屈不远了,还没开始高兴,赵瑞就在皇帝面前匍匐下来,道:“皇上,关于这个问题,下官肯请宣四皇子晏云峰作证。”
皇帝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此事又关四皇子何事?”
赵瑞道:“皇上宣了就知道了。”
晏云州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晏云峰前来的是一个穿着怪异的男子,他跪在娄影旁边,自称“西域药师”,所炼丹药与中土的道家炼丹有几分相似。
晏云峰道:“父皇,儿臣前些日子见丞相之子整日萎靡不振,精神欠佳,便将这位大师介绍给他。”
此人便是暗卫探查到的西域毒师,与晏云州掌握的信息一样,但……为何自己说了出来?是真的问心无愧吗?
晏云峰继续道:“赵公子和儿臣吃的药丸是同一种,但这种药需要掌握剂量,用少了使人精神大振,用多了,则会让人陷入昏睡。”
西域药师为此事作证,确实如四皇子所说。
朝堂上下皆知,四皇子沉迷各种炼丹术,就连当今圣上的各种丹药,都是由他提供,因此,利用丹药与赵景套近乎,丞相那边似乎不觉不妥。
匍匐着的赵瑞继续道:“下官搜遍赵景的屋子,只有空空如也的药瓶,推测是他吃多了里面的药,在昏睡状态下,被豫王妃杀死。”
随后赵瑞拿出一小块手绢,交给太监呈给皇帝。
这是他刚踏进赵景的房间,在赵景的手里掰出来的。
皇帝见到手绢上的血字,眼睛微微眯着。
赵瑞开始声泪俱下道:“我儿死前拼劲全力在手绢上写了个‘景’字,但人之将死,万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这字,不是豫王妃的‘影’还会是什么?所以,老臣恳请皇上做主,定豫王妃的罪!”
有了物证,又是晏云峰作人证,鲁樾帝点头:“此话有理。”
晏云州听了证词,又看了物证,道:“父皇,您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为何手绢只有一半,为何将死之人多此一举将仇人的名字写在手绢上,而不是地面上这种更为方便的地方?”
皇后道:“赵景怎么做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另一半手绢定是豫王妃藏了起来。”
晏云州闻言无奈摇头:“若是藏了一半,为何不全藏起来?反倒成为你们陷害她的证据!”
公然在皇帝堂审时说对方陷害,显得皇帝办案不精,他拍案而起,“豫王是说朕的判断有失公允?”
从皇帝嘴里说出有失公允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若他公正不阿,他何必装病装残到如今,晏云州缓缓看向他,手指婆娑那边烂脸,意有所指说:“父皇公正不阿,儿臣佩服万分。”
皇帝一噎,没有说话。
这几年,他确实愧对豫王,但心里那杆秤怎么都平衡不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晏云峰跪了下来:“父皇,儿臣只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断不会相信大皇嫂会杀人,父皇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须臾,皇帝道:“豫王王妃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敲晕了,醒来也还不知道身在丞相府,那么朕问你,你之前到了哪里,见过什么人?若有人为你作证,即可洗刷冤情,你可想仔细了。”
娄影呆望着不怒自威的皇帝,以及身边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人,目光又落在晏云州那担忧和期待的眼神上。
她去了哪里,她不可以说,见过的那个走方郎中,也不可以说。
即便她因此而被砍头,也不可以说。
她摇了摇头,垂眼说:“记不清了。”
她似乎没有勇气再看晏云州一眼,他在自己受气的时候还没有此般辩解过,如今为了她,在堂上与众人唇枪舌战,而她……却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