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月从心!”而现在确是有了,偏又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人。云徵忍不住想,月从心是真对那破剑的原身一片痴情,已经爱到能舍弃生命的地步?
但他没有时间过多疑问。就当他们以为此番必死无疑的时候,三个人的沉重身体忽然一轻,像是陷进一块柔软可依的宽敞布面上,落定时又颇为意外地弹了一弹,最终又毫发无损地停止了下坠。
“大仙!”李太剑惊魂未定,喘着粗气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徵与月从心皆是愣住,半晌云徵回过心神,发现他们三人都摔在一片宽厚的翠绿树叶上——如此巨大的承重,几乎将半边叶尖都压弯,可它却好像不在意似的,仍然铆足了劲头,竭力维持他们三个人的重量。
可这叶子是从哪里来的?
云徵感到诧异,没想到李太剑一眼认了出来,他几乎是嘶吼着,冲那绿叶大喊道:
“娘——”
娘?豆芽精?
云月二人低头往下一看,果然在那片绿叶的下方,确是一弯细而又长,白中泛黄的豆芽根茎,彼时冲开万千树藤的交叠遮盖,强行延伸至半空当中,展开自身单薄而脆弱的叶片,只为保护它在世上唯一的孩子。
茅屋底端至此,近十来余丈高度,谁也不知那早已濒临死亡的豆芽精,是如何突破重重桎梏,义无反顾奔向李太剑身边的。
云徵感到无法言喻的震撼,月从心却看出来了,他说:“是玉琼灵丹,现在生效了。”
云徵道:“什么灵丹……那药不是假的?”
月从心道:“都说不是假的!”
方才死人木与豆芽精同时发狂,是因受到九转轮回阵的强烈冲击,纷纷生成不受控制的冲天树妖,它们不存任何自身的意识,唯一能产生的念头就是——摧毁。肆无忌惮地破坏村庄,将这片原就属于它们的土地,彻底变成一座尸横遍野的坟海。
“豆芽精冲上来保护李太剑,说明她意识还在,不至于像其他树木那样发狂。”
三个人压在一片撑起半边天的薄绿叶上,云徵感觉豆芽精十分勉强,甚至快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事到如今,刀泉村陷入九转轮回阵中不可掌控。云徵必须摸清此阵背后的玄机,这与十年前神隐山的覆灭脱不开关系,有人挖空心思催使已死的他复生于此,在那之后五音神剑的重聚,无疑代表着弑杀和毁灭的再度降临——
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想办法控制全村所有的死人木,将此开端带来的伤亡降低到最小。
云徵不能让每一次他的降世,都变成带给周边一切的浩劫与灾难。
“李太剑。”想至此处,云徵转身向李太剑道,“问问你娘,能否帮我们一个忙。”
李太剑哽咽道:“什么忙?”
月从心道:“你又要做什么?”
云徵十指灵力流淌,倏忽之间,凝成一只半掌宽的小碟,自他手中散发浅浅数缕幽光。
“此物名聚灵盏,能引导世间万物生灵,回归最本来的面目。前提是……执盏者需与被引导者,属同一类生灵。”
云徵能力不及摧毁轮回阵,但时间又不足以长久拖延。所以他需要另外一样媒介,协助他,完成对死人木最基础的压制,从而解救整座树藤包裹的刀泉村。
李太剑愣道:“什、什么意思?”
云徵耐心道:“你娘为草木之躯,只有她,才能唤醒全村木灵的意识。”
“全村……木灵。”李太剑喃喃重复道,“全村?”
云徵:“是。”
“不,大仙。我不要!”
李太剑蓦地推开云徵,眼底怨与憎意清晰分明:“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娘去救回全村!他们平日是如何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重获光明?”
云徵淡漠道:“若不施救,我们所有人都一样是死。”
李太剑双目通红,倏而笑了起来,几乎全身都在发抖:“那最好了,大家都死,一起下到地狱去,便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
月从心听他这样一说,险些也跟着一并气笑。好在云徵将她拦住,摇了摇头,继而说道:“这样吧,李太剑。救是不救,决定权不在你——我们来问你娘,她是想一起死,还是想一起活。”
李太剑刚想说点什么,云徵已经转身,将手中聚灵盏轻轻鞠捧起来,面向身边展开的翠绿色叶片。
——而在这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豆芽精的细脆枝叶窸窣向前,以一种近乎扭曲变形的怪异姿势,催使根茎弯折,绿叶蜷曲包裹,似乎在朝聚灵盏的方向极力靠近。
答案毋庸置疑,她用行动告诉云徵,也告诉李太剑,这便是她最终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