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花阵,已过亥时,陈家长辈们陆续出了魏王府开始往陈王府赶,只留了陈家部分小辈留在魏王府陪魏铉与魏清漪。这是除夕,陈家人还得赶回陈王府守岁,准备迎接明日的祭祖和拜年活动。
在陈家人离开之前,魏铉特意寻到二舅陈启,与二舅说了一会子话。
陈启是个老实人,没什么本事,仗着兄长陈琅的照顾,陈启才过上了贵胄的上等生活。没想到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大魏亡了,好容易跟着魏铉逃到这夏州来,却又不得不献出自己唯一的女儿。
因着陈景兰的关系,魏铉对陈启也有天然的愧疚感,总想对陈启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或许知道自己的生活皆来自于兄长陈琅的施舍,陈启总是唯唯诺诺的,就连对魏铉这个皇侄也一样谨小慎微,无论魏铉说什么,他都只会低着头说“是”。
只是在陈琅走过来,招呼陈启跟他一道赶快回陈王府时,陈启忘形地拉住了魏铉的手:
“魏王殿下,我陈启受大魏厚泽,自然知恩图报,老朽把景兰交给殿下,是放心的。若是小女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殿下尽管严加管教,不用顾忌我们。”
陈启说得诚恳,魏铉却愈发尴尬起来,他低下头对二舅道谢,为自己的心怀不轨感到无地自容——
他舍不得魏清漪,难道陈启就舍得陈景兰了?
一番你来我往后,陈家长辈们鱼贯出了魏王府。魏铉立在王府门口望着陈家离去的马车背影发呆,直到老管家魏胜走到他身边,提醒魏铉:表少爷们还在厅堂等着殿下您回去守岁呢。
魏铉回神,冲老管家点点头,转身往府内走。
陈琅和陈启把他们的儿子们留在了魏王府,魏王府只有魏铉和魏清漪两个人,每年过年,陈琅都会让陈家的小字辈留在魏王府陪魏铉守岁,这也是陈琅对魏铉最贴心的照顾了。
花厅外,沉檀篝火烧得正旺,一群男孩子围坐在火堆旁一边吃酒一边行酒令,热闹非凡。魏铉刚进院子,陈景兰最先发现了他,她直起身来笑盈盈地扬声唤他:
“铉表哥。”
陈家大房陈琅的两个公子陈照松和陈照枫猴子似的窜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地架着魏铉就往火堆边走。
“来来来,铉表哥,照平玩骰子实在太厉害了,一晚上都是我们哥俩在喝酒,实在扛不住了。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们出口气,把照平给我们收拾了!”
陈照平是陈家二房陈启的大儿子,陈景兰的亲哥哥,陈照平与陈景兰同胞,皆为陈启与过世的前妻所生。
魏铉只是笑,摆摆手直推辞:说自己的酒量也不好,就怕收拾不了照平哥,反倒被照平哥给收拾了。陈照松和陈照枫不依,死命将魏铉往酒桌旁送。魏铉无奈,只得坐下,硬着头皮跟喝得满面红光的陈照平玩抛骰子。
“哥,小凯走了?”魏铉一边摸桌上的骰盅一边跟陈照平说话。
“唔,是的。”陈照平点头:“小凯最先走,咱们还没吃完他就走了,被奶娘带走的。”
陈照凯是陈启与续弦江氏生的儿子,才刚满四岁,自然没法留下来跟兄长们一起守岁。魏铉了然,又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人后,压低了嗓子询问身旁的陈景兰:
“景兰表妹,眉眉呢?”
自走完九宫花阵,魏铉把魏清漪第一个送出了听风楼后,他就没见到魏清漪出现过,不知道她在干嘛,魏铉有点不放心。
陈景兰面前摆了一圈的小碟子,她正忙着跟婢女一道,给在座的诸位兄长们分水果盘。听得魏铉问她话,陈景兰不以为然地自鼻腔内喷出一声轻笑:
“嗤——小蹄子在睡觉呢!也不知她今晚究竟做了什么顽皮事,从花阵出来后便偷偷摸摸溜回了回房。我也是寻不得她,才回了她院子看,看见她睡得正香。真是的,这正过年呢,守岁都不守了,统统丢给别人……”
陈景兰一边忙着手下的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却没注意到魏铉那陡然变得尴尬的脸,与他不自觉间变得紧张又无措的手。
得到回答的魏铉没有说话,酒桌旁的陈照松却等不及了,他急不可耐地为魏铉倒好了酒,掰过魏铉的脸,便要他立马迎战他的堂兄长陈照平。
……
喧闹的主院好容易安静了下来,院子里东倒西歪地扔了一地的岁酒壶,也七仰八叉地躺了一地的人。
椒柏酒,是用椒花、柏叶泡制出来的酒,守岁时喝能长寿,祛百病。但椒柏酒再怎么能强身健体也是酒,一众年轻人抱着酒壶喝了一整夜,终于熬不住了,歪倒一大片,只剩下魏铉,陈照平与陈景兰还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