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起身收拾桌面上的垃圾，“都可以。”
“那你想好了告诉我。”章述和她一起把桌面清空，从公文包中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一本正经地说要开始讨论植物配置了。
但等温叶打包好垃圾袋、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他却靠着沙发闭上眼睛小憩了起来。
在家的时候，温叶都会把冷气开得很足，但哪怕调到了16度，老房子的空调依旧时冷时热。温叶看着章述穿的短袖短裤，又抄起手边的毛毯给他盖上了上去。
她放慢脚步，走回书桌旁坐下，边看着打印出来的施工图边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她计划着周末去宜家购置一张简易的折叠床和一双四十三码的男士拖鞋。
租住了几个月，这是温叶第一次觉得这套房子是如此的局促，居然没有长长的回廊或者足够的地方放置烘托气氛的橘色壁灯。
打开书桌抽屉，温叶看到章述之前送给她的拨片。
其实大二的那一年，温叶收到过章述送的很多礼物。无论是廉价的，还是昂贵的，都有。
但温叶最喜欢的是他刚学吉他时用的拨片，磨损得很厉害，还有点脏，看着总能让她联想到很多东西。
......
四年前，假借路演之名，温叶和章述帮着阿廉一起策划过一场表白。
当时他们两个人无数遍地从小酒吧走回学校，最终选定了道城大学校门口那片不怎么被养护的草坪作为路演地点。
“你可以在路演的结尾捧着一束玫瑰花给她唱歌。”章述提出建议。
温叶和阿廉异口同声：“你好土。”
阿廉向他解释：“假如她不喜欢我，这样当众表白会让彼此都很难堪。”
“本万人迷没有这种顾虑。”章述把双手插进口袋。
“那你这样表白成功过吗？”温叶问他。
他扬起脸，让温叶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我还需要跟人表白？”
阿廉凑了过来，小声地跟温叶说，“章狗确实是没表白过，他单身至今。”
温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章述知道阿廉嘴里吐不出好话，他从车上跳了下来，臭着一张脸，“跟你们这些隔了一个代沟的小屁孩真是没法正常交流，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阿廉想了想，“我觉得要为对方留足进退的空间。”
章述没好气地说：“你这不是很有想法吗？干嘛还来找我们两个出主意。”
阿廉没给他留情面，“我来找温叶拿主意，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的。”
“......”
“哦，那你们聊。”
温叶把章述撇在一边，“我觉得要创造那种在周围闹哄哄的气氛下，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感觉。”
阿廉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章述忍不住插嘴。
她转头拍了拍章述的肩膀，冲着他笑，“自己领悟。”
路演的那天正好也是中秋节。
章述把主唱的位置让给阿廉，当起主持人的角色。他跑到人群中问大家想听什么歌然后强迫着阿廉“现学现卖”。
临近熄灯的时候，阿廉唱了一首德语版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然后抬头看着那个站在前排的德语系女生，念了一段只有他们能听得懂的德语。
......
彻底回过神的时候，温叶发现窗外又下起了雨。
之前给章述盖上的毛毯，不懂什么时候被披到了她的身上。
原来是梦。
温叶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趴在桌子上，偷偷观察着章述的动态。章述拿走了她放在桌面的施工图，正按照她在上头乱写乱画的标注做着笔记。
温叶伸了一个懒腰，告诉章述她醒了，“现在多少点了？”
章述看了一眼电脑的右下方，“下午四点。”
“你中午怎么不叫我起来？”
“早上你的起床气都这么大了，我哪敢再叫一次啊？”他的声音突然变小，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而且你睡觉的时候还留口水了。”
温叶下意识在嘴边抹了一把，“不会吧？”
“开玩笑的，”他拿着手机走了过来，把刚刚拍的相片放到她的面前，“很老实。”
章述随手滑了几张，背景全是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
不同之处在于将她当作“旅游景点”的章述，时而微笑，时而抿嘴，时而比起了剪刀手。
章狗真的是狗。
她起身想把章述的手机抢过来。
章述退后几步拉开了跟她的距离。因为刚睡醒，有些站不稳，温叶往前边扑腾了一下。章述又连忙走近抱住了她，防止她摔到地上。
距离突然拉进。
屋外大雨滂沱，仿佛他们两个人又一同躲回了前天的那件雨衣里。
温叶感叹。章述竟然能让周围一切与他无关的事物都失去了效用。
哪怕她在家里点着香薰蜡烛，但他身上的那股草木花香好像会绕过香薰的重重包围，径直窜进她的鼻子里。
台灯发出的幽幽的暖光照在章述的脸上，他眼下的乌青已经消失了，那双褐色的眼睛似乎正在掀起巨浪。温叶看得有些心猿意马。
章述轻轻咳了一声，温叶像兔子一样从他怀里逃了出来，光着脚跑到厨房里拿冰可乐。
她觉得她大概需要借助外物镇定一下。
章述坐回沙发，把电脑关上，他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过来坐。”
温叶想了想又多拿了一听可乐才坐过去，她递了一听给章述。
他把易拉罐拉环拉开后递到了温叶的手上，又把她手里的那听拿走了。
“给你听我最近在练的歌——《玫瑰人生》。”章述往温叶手上递了一边耳机。
这是小野丽莎的一首法语歌，章述的法语说得很蹩脚。但是他知道怎么使用声乐技巧，在唱外语歌时做一些特别的尾音处理，缓解口语带来的生涩感。
温叶接过耳机塞进了耳朵里，章述边选歌边冲着她说，“我为了唱这个还练了一个月的小舌颤音。”
“你之前学德语的时候没练过吗？”
他顿了一下，“但凡我当时能学有所成，我也不会去美国留学了。”
温叶被他逗笑，“可阿廉还唱德语歌表白成功了。”
“原来如此，”章述反应很快，他拿起手边的咖啡牛奶，模仿着《求婚大作战》的标题，很确定地说：“学会了小舌颤音就可以结婚。”
说完，章述按下了播放键，耳机里传来他唱的《玫瑰人生》，温叶看着他的嘴唇在上下开阖，再和上爵士乐曼妙的鼓点。她突然希望可以凭空出现一个精灵，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