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赫湘重神色一肃，低声道：
“还不快带路！”
“啊、是，是！”
赵棉一?个激灵，也?没去在意七殿下在这里做什么，快速领着他朝福寿宫走去。
*
早在宴会?开始的前一?天，太监宫女就将福寿宫收拾得喜气洋洋，不相干的人都遣散了，去往大殿的一?路上，处处是用鲜花、竹篾和金银丝扎成的牌楼，脚下厚实柔软的地毯一?眼望不到尽头，越是走近大殿、越能听到鼓乐的喧嚣声。
有赵棉在前面解释、赫湘重的标志性绿眸又是最好的通行证，是以两人几乎畅通无阻地就赶到了宫前。
“臣率百官同僚稽首言，廿九令节，臣等百僚不胜大庆，谨上万岁寿！①”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赫湘重动作一?顿，随后排山倒海的贺寿声传来，他拧眉定了片刻，透过窗缝观察了下，弓着腰从小门处拐进去，正巧不远处有个空缺的位置，他悄无声息地挪到那边坐下。
视线中，穿着方心曲领的朱鹤朝服顾思山正神情肃穆地跪在褥子上，手?里举着一?杯洗过的琉璃杯，而皇帝则高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竟满脸通红。
伴随着乐声，内殿走出来个太监，他端起御茶床放到六寸来高的龙书案上，随后大批貌美宫女鱼贯而入、纤纤素手?端着金盘，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陈列其中。
“各位爱卿，朕继位八年，一?直浑沌无所得?，幸逢天龙感知、得?遇溯源大师的亲传弟子指点迷津，这才有了我大楚的今日……”
皇帝举着酒杯滔滔不绝，赫湘重没兴趣看他的滑稽表演，目光落到皇帝附近的清渊道长身上。
似乎是由于皇后不良于行的缘故、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空着，因此这道士便算是离楚帝最近的人。
他此时正乐呵呵地笑着，今日倒是换了身像样的衣服，面前的菜堆得?老高，若不是那突出的古怪样貌，赫湘重还真发现不了他。
……还得?有一?会?儿才结束啊。
会?场内已经陆续有异域风情的胡姬开始翩翩起舞，赫湘重兴致缺缺地低下头，琢磨着刚才从蔡咏玉那里得?到的消息，慢慢皱起了眉。
那家伙，好像和她一样、身边有个奇怪的生物跟着，但既然蔡咏玉有本事“夺舍”，为什么没给“那东西”也?弄一?个身体？还是因为【它】原本就没有实体？可惜赵棉来得太不凑巧了，否则或许还能从她嘴里撬出更多……
忽然，赫湘重冥冥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他敏锐地抬起头，南疆来的使者坐在对面的席位上，正笑着冲他遥遥敬酒。
神仙姐姐的消失，会?和这群人有关吗？
赫湘重不动声色地垂下眸，镇定地举起酒杯回了一?礼，继而缩了缩身子，让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赫湘重脑中尽想着戚向玉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宴会发展到了什么阶段，乃至声音尖细的司礼太监高声一喊也?未曾留意——
“二皇子献礼！”
坐席中站出来一个男子，赫允冲周边拱了拱手，示意身后人将东西搬上来：
“回禀父皇，这是儿臣特意命人从北域求来的影青盏，胎薄釉白，中层刻有千古仙莲，传闻是上一?位羽化登天的神仙留下来的，因为被其装盛过的酒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故此盏又名‘减岁杯’，儿臣将此献给父皇，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话间已有人将东西送了上来，精致小巧状若圆罗，摸来滑溜顺手，翻转一?下里面的青色莲花若隐若现，可以看出确实是好东西。
皇帝撩起眼皮看了眼，点点头：
“嗯，不错。”
赫允当即笑得?咧开了嘴，他深鞠一?躬退下。
随后，李公公上前耳语，说是九皇子昏迷不醒、贺礼由其母妃差人代献，皇帝看了看，是块口含金币的貔貅玉雕，中规中矩挑不出错、皇帝便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就此淡淡略过。
献礼进展得?如?火如荼，在清渊道长掏出一枚据说能洗经伐髓的“去尘丹”时达到了高.潮，也?就是这一?令众人倒吸凉气的一?下，让坐在角落里的赫湘重终于意识到了此时的状况。
……贺礼？
赫湘重睁大眼睛，唰得从心不在焉的走神中清醒过来，他望着会?场上接二连三上前的文武百官，不禁绷紧了身子，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糟了，他一?炷香前才知道要自己来赴宴这件事，哪里有什么贺礼？可如果赫允他们都献了的话，回头轮到自己……
赫湘重注视着笑容满面的皇帝，看着他对那丹药爱不释手?，隐隐又觉着有些不对——
赵棉不是说皇帝正为自己的缺席而生气么？可看他这样、哪里是知道自己没来的样子？
赫湘重看着献礼的人一个个减少，暗暗攥紧了拳。
好在，许是赫湘重在宫里几乎等同于透明人的缘故，他在献礼列表上的缺席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又因为有皇帝凭贵妃娘娘的一?句话就剥夺他上学权利的先例在，司礼太监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便有意无意地将他略了过去，而官员们早就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见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看着最后一个人下去了，赫湘重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异变突生。
“咦、这就结束了，怎么感觉好像还少了一?位？”
坐席上的南疆使者笑着，意味深长地望过来：
“不知七殿下准备的是何等礼物？先前陛下身陷火海，死亡面前都能奋不顾身，既然有这等赤子之心，想必准备的贺寿礼必不是什么凡俗之物吧？”
最后一句话似是无意般提高了声量，引得?殿内的众人都纷纷朝赫湘重望去，龙椅上的皇帝也?被挑起了兴趣，他挑眉打量赫湘重两眼，像是没想到他竟然在，但也?没在意：
“老七，这贺寿献礼，按理来说应当是按照长幼顺序依次献上，怎么你兄长和幼弟都展示完了，你却躲在人群里不吭声？莫非是藏着什么想做压轴不成？”
赫湘重脸色一白，僵着身子站起来，却是低着头哑口无言。
就这样过了数秒，殿内鸦雀无声。
“啊，不会?吧，真空着手?来啦？”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亏我之前还以为他冒死救人是孝顺呢，现在看来，连自己父皇的诞辰礼物都没准备，好像是作秀的成分更大？”
“那他还来做什么，莫不是为了蹭顿饭，脸皮也不要……”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赫湘重心下一?沉。
他望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放在龙椅上的手?就要抬起……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乐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4k+~掏空我了嘤
①参考《宋史》卷一百一十二
原文是皇帝说的这句话，庆祝太上皇的，这里化用一下，毕竟实际寿宴流程非常繁琐，喝一次酒换一次菜的，反正是架空，这里就不重复“拜，XXXX，再拜，XXX退”的步骤了嗷~
重重找到的空位是谁的，应该不用多说了叭？
结尾是怎么回事，很好猜的嗷？嘿嘿qwq